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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海男人张伟平
一个干净清爽的上海男人,一个喜欢情调美食的数学家,我一直在逮他。从杭州逮到北京,从北京逮到天津。不料最后的相会却依然在西湖。我说,这次你不能逃了吧。他无奈一笑:到杭州横竖交给你们了。
陈省身的关门弟子
张伟平,41岁。出生于上海,21岁毕业于复旦大学数学系。“宁要浦西一张床,不要浦东一间房”,张伟平也有典型的“上海”情结。但当年他却选择报考了北京的中科院数学研究所的硕士生。现在想来原因复杂:比如当年炙手可热的华罗庚就在北京,他想去会会大师;再说当时他住在逼仄的老式里弄,“我还有哥哥,两人中总得走出一个”;当时他也没钱,考上北京的学校至少可以免费旅游。
总之,这个典型的上海人去了北方,开始他一生的转折。硕士毕业后他幸运地投身数学大师陈省身门下,成为其关门弟子,并立即被推荐去法国读书。29岁,张伟平毕业于法国巴黎南大学,获博士学位。此后回国并一直追随陈省身在天津南开数学研究所工作。
近十年来张伟平在微分几何的指标理论领域做了大量的工作,“他不需要借助陈省身的名气!”他赢得同行这样的评价。2000年张伟平获得第三世界科学院数学奖,2001年获教育部科技进步一等奖、教育部长江学者成就奖一等奖以及当年中国十大杰出青年称号。后来又当选为第三世界科学院院士。
想成功,要学令狐冲
什么对成功最重要?运气!做学问要勤奋,这是必需的。如果再跟对了导师,找对了方向,发展就会很快。没有这一点,即使你能力很强,在黑暗中摸索也不一定能见到阳光。想成功,还要学学令狐冲。他为什么长进会这么快?就是因为常常遇到高手。真正要体会的东西不是书本能告诉你的,而是和别人比划出来的。
心甘情愿做书呆子
“我就像一个躺在小船里的孩子,懒得划船,便随波逐流。只是我运气很好,这条河道很好,沿岸又有许多愿意帮助我的人,所以我无须自己做出抉择,他们已经为我把好了方向,让我漂到今天。”
问:你知道人们对你们最好奇的是——你们怎么找到成功的天梯的?
答:大概是我听老师话吧,我小时侯就是个书呆子,老师怎么说我就怎么做。幸运的是,我遇到的老师都对我很好。我也心甘情愿做他们的书呆子学生。
我对数学产生兴趣就和老师有关。小时候老师布置了一道上海市数学竞赛题,我用一种与别人不同的方法解出来。他在批改作业的时候就特别在旁边加了个“好”字。我很兴奋,还到书店买了数学课外书来看。
问:总不至于一路都碰到好老师吧?
答:我就是有这样的运气。后来上大学、考研究生,我还是有“贵师相助”。做了陈省身的学生,他一句“我要送你出国”,我就去了法国,跟了指标理论的国际权威BISMUT教授,所有一切突然都变得很简单。而我为什么会成为陈省身的学生?也是因为一位老师。中科院数学所硕士毕业时,陈省身还根本不认识我。我也不过是在一次数学会议上躲在角落里远远看了他一眼。那时我想考的是我在中科院的导师虞言林的博士,可虞老师居然拒绝了我。说指导不了我,给我推荐更好的老师,就是陈省身。这成为我一生中最大的转折。现在想想,这真是人性的闪光点,他拒绝了我,却把我推上了一个台阶。
数学是懒人的科学
问:你现在还能想起小时候的理想吗?
答:小时候想想做中学数学老师也不错。后来嘛,慢慢觉得自己想做一个数学家了,可那时候还是不知道数学家是个什么样的“东东”。
如果再有一次机会,我还是会喜欢数学,因为我懒。数学多好啊,从不用做实验,用脑子想想就可以了,偶尔还能冒出一两个灵感,这就是懒人的科学,合我的胃口。对我来说如果只做数学,那每天都是星期天。其实我长久以来除了数学之外我不太想其他什么深刻的事。
(老同学刘克峰点评:比如张伟平虽然经常和数字打交道,却不会理财,花钱大手大脚。来得多,去得多。)
家里有个星级放映厅
“你见过爱因斯坦和泰戈尔合影吗?泰戈尔有一句诗:我以我的歌感动上帝,正如山以瀑布感动遥远的大海。我很喜欢这句话。”
问:听说你很喜欢看电影?
答:有时候一部好的电影和数学题给我的感觉很相似,能细细品味个中的美感。
(刘克峰点评:张伟平家里专门有个星级放映小厅供他看电影,周围都安上了隔音板。他有1000多本片子,够开一个碟片店的。他曾有过一句狂语:数学是我的副业,电影才是主业。为这句话他还挨了陈省身的一顿骂。后来再说这个就变得“小心翼翼”。)
答:我真正喜欢电影是在法国的时候。那时可能是我一生最穷的时候,因为我是公派留学,一个月只有600美金左右。我曾经搬过10次家,住过地下室。可就在那里我第一次看到《与狼共舞》,我才知道有凯文·科斯纳。所以尽管我穷,可回国时还是带回了很多电影海报。最喜欢的那张是法国电影《蓝》的海报,曾经贴在办公室里,占了半面墙!
拿什么奉献给你,我的恩师?
“张伟平,陈省身的关门弟子!”也许别人对张伟平介绍永远无法摆脱这句话。因为他导师的光芒太耀眼了,因为他一直陪伴着这位大师走过生命中最后的岁月。整整11年!这已经无法让人再把陈省身与张伟平两个名字分开。
(刘克峰点评:天津是个大城市,可糟糕的是张伟平偏偏是个上海人,糟糕的是他的导师陈省身一直在天津。)
问:从法国留学回来以后为什么没有选择过其他地方呢?比如上海?
答:我是公派出国的,说好要回天津。不过当时我联系了美国一个大学继续深造,我想去一年。可老爷子(指陈省身,他亲昵地称之为老爷子)当着我申请的那个大学的人的面说:“秋天的课已经给你排好了。”那我只能留半年。
(刘克峰点评:当张伟平从法国回来执教时仅仅是“助教”身份,一个月只有200元钱。只因为陈先生一句召唤,他就回来了,什么要求都没提,连我们都佩服他。)
问:你不喜欢天津,如何能坚持在天津留11年?没有想过要离开导师回上海吗?
答:不是不喜欢天津,只是作为一个南方人,尤其是上海人,我一直不适应,和这里的节奏不合拍。我当然想回去,毕竟我的父母都在上海。可老爷子在天津啊。
(刘克峰点评:陈先生不让他走!我还记得有这么个笑话:有一次先生笑眯眯地对张伟平说:你想去哪里啊?张伟平不答。第二次先生似想通状和他说: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。过几天先生想想,又和他说:不过上海我是不去的。第四次就威胁说:你要是不在天津做这个所长,我就回美国!)
问:留在天津陪着陈先生11年,这是你最大的牺牲吧?
答:不能说是牺牲,算是奉献吧。因为老爷子真的对我很好,他对数学的执着追求也使人感动。他是进入历史的人物,我们总要服从大局。有几年老爷子身体不太好,如果我走了,他一生气,早走几年,那会是数学界的一大损失,这责任我如何承担得起?
好导师能让你的成功来得快点
问:听说你拿到长江学者成就奖以后花70多万元给陈老先生买了一辆林肯车?
答:是送给南开数学所的,但指定给先生用。长江学者成就奖的奖金是100万元人民币,当时真的很穷,没有钱,这是我惟一主动申请的一个奖。没想到南开大学还配套给了100万元。拿太多钱也不好吧。所以向老爷子学,他先后掏钱给数学所买了5辆车,奔驰、福特。我也给他买一辆。
问:陈先生在数学界的地位几乎无人能撼动,对于一个学生来说,这既是荣耀,也是压力。也许你以后永远无法摆脱“陈省身的弟子”这个称号,你担心自己成为先生的影子吗?
答:我不否认导师的名望对我个人的提携作用。好的导师会让你的成功来得更快一点。古语不是说:“一日为师,终身为父”吗?我脱不开他的影子也是没办法的事。但我期望并努力不使它成为一种负担。